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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見過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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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見過他

陳凜獅幾乎快要記得了,記得那張紙條上的所有內容。

“好吧。”

他只能不動聲色地接下。

胸口有很難形容的洶湧澎湃。

“對了,”康心月想起來什麽,她舉起手裏的一個看起來沈甸甸的袋子,“這個是我剛剛去買的,我想你們應該還沒空吃飯吧,也不知道買什麽,就買了一些家常菜,希望你們會喜歡。”

陳凜獅不知道該怎麽拒絕她,但也沒有任何立場無條件接下,二者的角力需要盡快有個結果。

只有沈默。

沈默的接受。

這是讓氛圍歸位平常最好的選擇。

“賠償的部分明天內我會解決的,因為還有保險那邊的一些手續,所以會晚一些。”康心月跟他講得很明白。

“哦。”陳凜獅忽地垂下了頭,聲音低低的。

借著他的低頭,康心月看見他左眉尾下面那顆小小的痣,她微微皺了下眉頭,覺得有點眼熟,好像是在什麽地方見過。

一時半會兒的,她也想不起來。

車禍的事情算告了一段落,康心月跟陳凜獅告別後就離開了。

陳凜獅盯著她離去的方向目不轉睛,許久許久,他才仿佛觸了火一樣收回視線,他手中提著三分還在熱的飯。

很沈。

但讓他覺得沈重無比的是褲兜裏那張便利貼。

陳凜獅打算回醫院,醫院大樓樓尖正懸掛一輪彎彎的月,純白無瑕,他繃緊臉色,眼睛裏的平靜蕩然無存。

康……心月。

他呢喃她的名字,很燙,像一條火焰從口腔一直延伸到心臟。

病房裏恢覆了絡繹不絕。

看到陳凜獅返回,老何很是高興,陳民安是背對他的,不知道是什麽神情,唯一能確定的是戰場硝煙已經消散。

“人家已經仁至義盡了,”陳凜獅把飯穩穩放在病床邊的置物櫃,“你最好別太過分。”

“老何,我要回趟家拿衣服。”

“哦,”老何站起來,“那我送你回去吧,公交難等。”

“不用了,”陳凜獅果斷地說,“要是我們兩個都走了,這兒就沒人了。”

他講完,還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看陳民安。

老何明白他的意思,於是說:“行,那你回去吧,路上註意安全。”

“嗯,飯再不吃就冷。”

“有車費沒?”

“有。”

等看不見陳凜獅的身影了,老何才伸手去扯了扯一直不說話的陳民安:“你看見了吧?”

“什麽?”陳民安不快地問。

“獅子啊,”老何欣慰地說,“他真的長大了,在你沒有發覺的時候,他已經不再是一個小孩子了。”

“他在承擔這個家的責任了,民安,你以為他還是以前那個七八歲的孩童麽?”

“別讓孩子失望了,你是他的父親,理應是他的榜樣。”

“而不是讓他來講道理。”

老何的話沒什麽花裏胡哨的東西,陳民安翻了個身,總覺得睡得不怎麽安穩,他幹脆坐起來,對身旁的好友說:“我還記得他小時候最喜歡足球。”

這話更像他說給自己聽的。

“哎,”老何面帶苦澀,扭頭過去說,“獅子早就不踢球了,你現在還提這個幹什麽?”

“他很喜歡的。”陳民安眼前出現過往,感覺好像沒過多久。

“所以那個時候你才讓他進足校,”老何知道他的苦心,“可民安,你我都知道這不是一條好走的路,你卻偏偏讓他走了。”

“你太不該了!”

老何扼腕痛惜地長嘆。

“他喜歡啊,”陳民安直起腰,繪聲繪色地講述,“你知不知道,那時他才4歲,不知道是在哪裏撿了個破足球,還顛得挺像那麽回事。”

“一個破球他能玩一天。”

“我想只有足校是適合他的。”

“是啊,”老何也想起了以前的日子,不禁露出個笑,“獅子的確是個不錯的苗子,他這種資質的人,我在足校再也沒遇見過,如果當年……”

“算了,事情都過去很久了,我們就別說了。或許這樣的結果對獅子對你而言,是最好的。”

“咱們普通人就過普通人的日子吧。”

“說到底,足球能給他什麽呢?他跟你一樣執拗,做一件事就只肯做一件事,除了踢球什麽都不會。”

球場的陳凜獅是最純粹的,甚至純粹得過分了,而這樣的純粹是整個世界都不需要的,所以他不再被需要。

這是個難以啟齒的話題,但得認清現實,畢竟他們每個人活在現實中,而不是虛無的烏托邦。

陳民安沈沈臉色:“足球是他最喜歡的東西。”

“喜歡有什麽用?”老何直截了當地問,“你沒看到他喜歡的結果嗎?這條路就不是我們能走的,現實也不是光憑喜歡兩個字就能如意的。”

“他當初選擇去二高,想必也是想通了。”

“怎麽?你還沒想明白?”

“民安,別在孩子面前不成器了。”

“好好把日子過好,獅子也馬上要高考了,你就當為他多想想吧。”

老何苦口婆心勸誡道。

盡管他的話講得那麽灑脫,可是心底卻狠狠為陳凜獅感到遺憾,上天給了他一流的天賦,卻也僅此而已。

陳凜獅看看手表,還有多餘的時間,他打算先回家快速吃個飯再去醫院,忙了一天,他到現在還沒怎麽吃過東西。

只有中午在廠裏發的一份盒飯,根本沒多少,吃個幹凈也頂不了多少餓。

語音提示前方到站閑靜市九年制足球學校。

還是很容易被這幾個字觸動,陳凜獅的思緒開始不受控制,他情不自禁往窗外望去,附近熟悉的街道還跟他記憶裏一模一樣。

明明也沒過多久……

陳凜獅強迫自己收回目光,但這裏的每一處都是他所熟知的,哪怕只是一塊最普通的地板。

從足校離開也就不到兩年的時間,可現在卻覺得那段日子仿佛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,他垂下虛軟無力的眸……

眼底一片空洞。

他不能踢球了。

從什麽角度理解這句話都可以。

所以在大陽進入省隊的時候,他只能參加普通中考,選擇一所普通的高中,做一個普通的高中生。

心口嘗到最苦澀的味道,不過他早就習以為常。

康心月暫時把車停在醫院的停車場,她沒敢再開,怕再發生什麽意外,準備等明天父親回來了再處理。

她打了個車,剛說出家裏的地址電話就響了。

是賀成欽,他的電話姍姍來遲。

“餵?”

“心月,你下午打電話給我幹什麽,我那會兒正忙,沒看見。”

“哦,”康心月是有些不開心的,“沒什麽,我不是跟你說我今天要去機場接包雪嗎?路上出了點意外……”

她簡單把下午發生的事情贅述了一遍。

“本來想說給你打電話的,因為那會到醫院後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辦,爸爸又不在閑靜……”

電話那頭的賀成欽聽她講完,是又道歉又解釋:“對不起啊,心月,下午的時候校裏有點事情,再加上有幾個學生也來找我,都是麻煩事,我就沒看手機,要是知道你遇上這種事,怎麽說我都要趕過來的。”

“我真該死!”

“竟然把你這麽重要的電話給漏了。”

“那你有沒有受傷?你現在在哪兒,我過來找你吧?”

賀成欽話語間的關心和擔憂輕易打消掉康心月的不快,她很快撇掉臉上的低落,忙說:“不用了啦,我沒有受傷,事情都處理好了,我現在已經在回家的車上了。”

“你一個人處理的?”賀成欽問。

康心月搖搖頭:“沒,我打電話給我爸的,他教我的。”

“抱歉,心月,”賀成欽再一次誠摯地向她表達歉意,“我實在……”

“好了,成欽,你又不是故意的,別再內疚了。”康心月知道他這麽緊張自己,因為他沒接電話產生的不滿意早就沒了。

他又不是幹別的,正常的上班又有什麽錯?

今天是周末,學校也不給休息……她為賀成欽感到不值得。

“那你呢,你說今天學校裏還有會,怎麽樣了,現在還忙嗎?”康心月問。

“都是些小事,無關緊要的,就是領導樂意開。”賀成欽回答她。

康心月翹翹嘴巴,沒好氣地說:“你們領導真的事多!”

不管怎麽講,賀成欽就是非得等她到家了才肯掛電話,康心月拗不過他,只好舉著電話一直跟他聊天。

她滿心歡喜地沈溺在戀愛帶給她的甜蜜裏,直到下了車還在回味。

又來活了,他說什麽教研組組長在他們的學科群裏@他,指定是要派備課任務給他了。

康心月把手機塞回包裏,擡首一看,正好看見她家別墅的頂,不過家裏沒什麽人,就是負責做飯的阿姨這會肯定都回家了。

她放慢腳步,周身是漂亮的低矮灌木叢,當中點綴了一些白黃相間的小花,有淡淡的香氣,是這靜謐夜晚最好的裝飾品。

明天要不要過去看看他呢?

康心月想著想著,思緒又回到車禍這件事上,距離家還有幾米的地方,她忽然渾身一怔,僵硬在原地。

她想起來了。

那顆痣……以及那兩條精致的眉毛,她認真地思斟起來,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張清晰明了的畫面。

那樣的俊俏,簡直迷人毫不費力。

她見過他。

家裏沒什麽吃的,陳凜獅只找到一袋看起來買了很久的泡面,他沒理會什麽保質期不保質期這種事。

起鍋燒水。

趁著燒水的間隙,他快速回到房間換掉被汗水浸泡一天的短袖。

沒什麽可選的,簡陋的衣櫃裏只有幾件發白的衣服,料子都洗薄了。

輕飄飄的,像是有什麽東西落到地上去。

陳凜獅隨意把衣服套好,隨即低頭,看見那張顯眼的便利貼,他俯身把它撿起來,眼球不可避免地吸引。

又落空了。

在某個瞬間,他完全抓不住心臟跳動的節奏。

那是屬於他自己的心臟。

從神色可以看出,他沈溺在臆想中。

這些筆畫魔力無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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